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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才子苏曼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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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蜡像

苏曼殊(~年),近代作家、诗人、翻译家,广东香山(今广东中山)人。原名戬,字子谷,法号曼殊。生于日本横滨,父亲是广东茶商,母亲是日本人。年苏曼殊留学日本,曾在东京早稻田大学预科,倾向于民主革命。

学成后回国,任上海《国民日日报》的翻译,不久即于惠州出家为僧。年赴日组织亚洲和亲会,积极投身反帝爱国运动,后与鲁迅等人合办杂志《新生》,但未成功,此后远赴爪哇。辛亥革命后归国,对现实悲观失望。

年5月2日,苏曼殊在上海病逝,年仅35岁。

曼殊活着时,曾一再慨叹自己的身世“有难言之恫”。

这种“恫”首先来自他那“中日私生混血儿”的特殊身份。

曼殊父亲苏杰生,广东香山人,十八岁即赴日经商,初营苏杭匹头,后被横滨一家英商万隆茶行聘为买办。由于经营有方,家道殷富;四十岁时,他已娶三房妻妾,正室黄氏,大陈氏、小陈氏分别为妾,均无子。为继承宗祧,苏杰生又在日本就地娶了虽新寡素缟但温良姣美的河合仙为妾。河合仙有一妹妹,名叫若子,乃一待字闺中的清纯少女,她的妩媚与靓丽,宛如一枝红荷,灼灼动人。自打苏杰生第一次与她的目光碰到一起,视线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不久,他将若子勾引失身,使其怀孕,生下曼殊。苏杰生怕与若子私通之事败露,故将襁褓中的曼殊,转交河合仙抚养。以故,曼殊生下来未足三月,若子便被迫给孩子断奶,强撑着虚弱之躯遄归乡里。而这对于天机灵透的曼殊来说,不啻种下了悲剧的种芽;因为从此以后,他一直近乎神经质般在执拗地追溯着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刻。

跟苏曼殊交往深厚的柳亚子在撰写《曼殊新传》的时候,都误把他当成了日本人,多年后才纠正过来。

对于自己的身世,后来苏曼殊一直讳莫如深。

柳亚子曾当面询问的他身世,苏曼殊淡淡的说:“谈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真假有什么意义呢?根本不需要谈的。”

柳亚子只好说:“苏曼殊是一个浪漫的文学家,连他家世的传述,也是很浪漫的。他从没有明白地告诉别人。”

苏曼殊离世后,经柳亚子、柳无忌父子考证,苏曼殊的生母为河合若。
  

4岁时,苏曼殊随养母河合仙暂住东京。他天资颖秀,才华早露,“伏地绘狮子频伸状,栩栩欲活”。就在那年,一位过路的相士偶然见到曼殊,忍不住驻足抚摸着他的头感叹道:“是儿高抗,当逃禅,否则,非寿征也。”这件事是苏曼殊后来自己写的,所以历来被当作第一手资料引用的。

这句话网上有人是这么翻译的“这孩子生性孤独,早熟高抗,应当皈依佛门。”

作者的文言文差强人意,但总觉得不是这么个味。

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所谓的佛缘,天机乍泄,一语成谶,当时却无人会意。
  

6岁那年,父亲将河合仙苏曼殊带回香山老家,与嫡母黄氏、大陈氏共同生活。不久,河合仙因为受不了家族人的冷落,独自回了日本。后改嫁他人。大人都如此,何况一个孩子呢?

因为有一半东瀛血统的关系,苏曼殊一直生活在家族人的歧视和凌辱之中,没有正常温暖的疼爱,成年后的苏曼殊说“家庭事虽不足为外人道,每一念及,伤心无极矣。”

父亲苏杰生去上海经商后,身体羸弱的苏曼殊更是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一次大病,凶恶刻薄的大陈氏不仅不给调养治疗,反将气息奄奄的苏曼殊弃置柴房“以待毙”。

但苏曼殊命不该绝,几天后病自然好了,看着周围的冷脸白眼,年幼的苏曼殊感觉无立足之地,无奈之下,就只好跟随偶遇的化缘和尚赞初法师一路化缘而去,在广州长寿寺剃度出家。(也有说是广州六榕寺)

对年幼的苏曼殊来说,人世是红火坑,佛门是清净地。

但佛门的生活太过清苦平淡,让年幼的苏曼殊嘴里都淡出鸟了,于是抓住一只鸽子,躲到院后做五香鸽子肉吃,犯了杀生之戒,因而被“肃众”逐出寺门。

这是苏曼殊第一次经历空门。

年,15岁的苏曼殊不堪忍受家族人的歧视,随表兄奔赴日本横滨。

当时横滨的华侨教育事业颇为发达,维新运动领袖康有为的弟子徐勤、汤觉顿等在此创办了大同学校,苏曼殊就进入此校读书。

课余时,苏曼殊常画僧像,并以念经为乐,被同学笑称为“苏和尚”。但他笔法挺秀的画作让人称奇,当时学校缺美术教员,便由他兼教美术课,梁启超及各教员所编教科书,插图也大多出自他手。


  

年,苏曼殊跟随养母河合仙到老家逗子樱山村探望外公,在这里发生了他的初恋。关于他的初恋传说不一,最基本的是苏曼殊与邻居日本姑娘菊子一见钟情。(也有静子的说法)后因本家叔父粗暴干扰,无情棒打鸳鸯,菊子姑娘竟殉情跳海而死。

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往往是用死亡来衬托绝艳的。 

苏曼殊不堪打击,中断学业,回国到广州白云山蒲涧寺当了“门徒僧”。为表诚意与决心,他以“自刎”要挟主持为其剃度,并“闭关”三月,潜心修行。

这是苏曼殊第二次出家。

有位游方僧常见苏曼殊眉目之间堆砌愁惨之色,便问道:“披剃以来,奚为多忧生之叹耶?”

苏曼殊的回答是:“今虽出家,以情求道,是以忧耳。”

以情求道!

还是情根未断尘缘未了。

佛曰:尘缘未了,不能修行。

苏曼殊在蒲涧寺没待多久,便悄然离去,返回日本横滨,继续求学。 

数年后,苏曼殊根据夭折的初恋写出自传体小说《断鸿零雁记》,这是一部痛彻骨髓柔肠百断的爱情小说,曾风行一时,引得不少痴情男女泪湿襟衫,有人看了这部小说之后竟然自杀,一如那首传说中的杀人歌曲《黑色星期五》,于是有人善意提醒,苏曼殊的小说,意志薄弱的人断不可读。

年,苏曼殊在大同学校毕业,进入东京早稻田大学高等预科学习。早稻田大学是反清革命志士云集之地,苏曼殊在这里加入了陈独秀、蒋百里等酝酿成立的爱国组织青年会,以推翻满清封建统治为革命宗旨。这年,陈独秀24岁,苏曼殊仅19岁。

苏曼殊并利用假期到泰国、斯里兰卡等佛教国家游历,学习梵文。 

年,由横滨侨商保送,苏曼殊从早稻田大学转学至成城军校,学习陆军专业,与蔡锷为先后校友,立志以军人报效祖国。此时,苏曼殊的革命思想渐趋成熟,加入了“抗俄义勇队”及军国民教育会等,辛亥革命前后主要的革命组织,苏曼殊基本上都参加过,有时甚至是主要的策划者、组织者。

一直受命看管他的表兄知道他投身革命后担心无法向他父亲交代,便断绝了每个月10元钱的资助,在断了粮草的情况下,苏曼殊无奈只有返回上海。

曼殊从日本回国前专门给他表哥留下一封伪遗书,表明将会跳海自尽。

后来苏绍贤回忆说,苏曼殊对此事“恨恨于怀,脱弃浊世之心,乃决于是时也。” 

回到上海后,苏曼殊曾短暂到苏州吴中公学任教,后又回到上海,任《国民日报》翻译。与陈独秀、章行严、何梅士等同事。

这期间苏曼殊执意请陈独秀教他学习写作古体诗。

关于这点,陈独秀自己也说起过:“他(苏曼殊)从小没好好读过中国书,初到上海时候,汉文程度实在不甚高明。他忽然要学做诗,但平仄和押韵都不懂,常常要我教他,他做了诗要我改,改了几次便渐渐能做了。”

苏曼殊天资聪慧,又能刻苦勤奋,加上得到了陈独秀以及章太炎等大师的悉心指导,诗句诗意渐至佳境,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文章,不久后即以清词雅韵雄踞南社诸人之上。

柳亚子曾言:“曼殊的文学才能,不是死读书读出来的,全靠他的天才。”

曼殊一生所致力的许多方面,都与一般人的兴趣相去甚远。他所从事的事业,与他独到的眼光、志趣和才能甚相匹配,这一点任何人都无从模仿。兼任诗人、小说家、翻译家、画家于一身的曼殊,其文本创造的过程无论含有多少天才的因素,都绝非无源之水。其不可或缺的凭借,便是与其创作与翻译实践相辅相成的文化视野--亦即庞大的阅读量和在这一广阔深邃的世界中的浸淫、考释与参悟。他本人之所以能够在众多领域一展长才,无不是在广阔的中西方文化视野中建构起他个人坚实的文学艺术基座的。

作为天才,曼殊不仅擅“作”,而且还擅“译”,他是20世纪初中西文化交流的创始者之一。他精于英、日、法、梵等数种外文,曾先后在日本印行了《文学因缘》()、《潮音》()。后又纂订《汉英三昧集》(),此为《文学因缘》的姊妹篇,所辑皆为英译中国古典名诗,共计七十一首;另收文章两篇。

曼殊不仅擅译,而且还擅“考”、擅“编”。

由于天分过人,加之寸晷不怠,日夕伏案作春蚕食叶之声,曼殊的创作成果之丰富,洵足惊人,这一点仅从《民国》杂志第6号的一则广告中即可一目了然--

《泰西群芳谱》,罗凤、曼殊同纂,每部定价八元。

《埃及古教考》,英国贝得黎博士原著,震旦释曼殊译为汉文,每部定价二元。

《拜伦诗选》,释曼殊纂,每部定价五角。

《粤英辞典》,罗凤、曼殊同纂,每部定价四元。

《汉英三昧集》,释曼殊纂,每部定价壹元。

不仅如此,曼殊还是《汉英大辞典》最早的编纂者;二十三岁那年,他还曾编成一部《梵文典》。年8月,曼殊驰函契友刘三,内中提到:“曼春间妄作《梵文典》一部,枚公命速将付梓,后以印人索价太奢(盖日本尚无此种字母,惟欧洲有之,且有英文插入,故难)。现尚束之箧底。”《梵文典》因印制困难,搁置良久,后来原稿亦下落不明。

综上所述,具证曼殊眼光、志趣、才能之独到,其创作成就亦确有超逾常人之处。这在“汉土末世昌披,文事弛沦久矣”的20世纪初,可谓罕有其俦;以故,柳无忌将其誉为“中外文化交流的先知先觉”,洵非虚誉。

不仅如此,曼殊在中国文学史上之所以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还缘于他在诗歌创作上的卓越成就。对此,谢冕教授在《:百年忧患》中明睿地指出:苏曼殊“可称之为本世纪中国诗画上一个有力的充满期待的冒号的诗人。而且纵观整个20世纪,用旧体写诗的所有的人其成绩没有一个堪与这位英年早逝的诗人相比。苏曼殊无疑是中国诗史上最后一位把旧体诗做到极致的诗人,他是古典诗一座最后的山峰。”

闲暇之余,苏曼殊酷爱法国文学,对小仲马的《茶花女》更是情有独钟,百读不厌。

虽然当时国内已有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但苏曼殊读后觉得不满意,所以计划重新翻译《茶花女》,陈独秀知道后建议,与其翻译《茶花女》,还不如翻译雨果的《悲惨世界》,因为《悲惨世界》是法国文学中最具时代特征和社会意义的作品,小说所揭示的人道主义精神和空想社会主义思想,正是他们这批站在时代前沿的中国知识界精英所要探索的思想武器。

由于当时苏曼殊的中国古文功底甚浅,于是与陈独秀两人合作翻译《悲惨世界》,更名为《惨社会》,以文言文章回小说的形式在《国民日报》连载。

和当时大多数中译本相似,《惨社会》也并未忠实于原著,在这部译作中,苏曼殊借用原著人物故事进行再创造,自己塑造了一个革命侠士明男德行侠仗义,借主人公的行为表达自己的爱恨期盼,成为民国“豪杰译”的代表作。现在很多电影字幕组也越来越有民国翻译风范了。

《惨社会》让当时处在悲惨社会中的民国读者差生了强烈的共鸣。

小说连载到11回的时候,《国民日报》因宣扬进步思想被封。

苏曼殊谢绝陈独秀、章士钊的好心挽留,只身去了香港。

据说因为没有路费,苏曼殊支开同住的章士钊、陈独秀、何梅士,偷了章士钊30块钱,留下一封告别信,卷起铺盖卷,途经长沙南下香港。 

临行前,苏曼殊给陈独秀留了二首诗,其中一首后来被认为是苏曼殊的人生写照:

契阔死生君莫问,

行云流水一孤僧。

无端狂笑无端哭,

纵有欢畅已似冰。 

首句“契阔死生”典自《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四句诗也是《诗经》里张爱玲最喜欢的诗句,称“它是一首悲哀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肯定。”

后来,上海镜今书局的老板陈兢全对陈独秀说:“你们的小说没有登完,是很可惜的,倘若你们愿意出单行本,我可以担任印行。”

于是,陈独秀担任起译著的整理和润色工作,并从第12回译至14回,书名改为《惨世界》,署名苏子谷(苏曼殊)、陈由己(陈独秀)合译。

年苏曼殊去世后,上海泰东图书局在翻印此书时,为突出纪念苏曼殊,又将书名改为《悲惨世界》,并删去了陈由己的名字,使该译稿变为苏曼殊的遗著,以致后来不少人都一直以为《悲惨世界》的译者仅为苏曼殊一人。

苏曼殊虽自小颠沛流离,但精通日文、梵文、英文、法文。(我很好奇苏曼殊哪里来的学习时间,我自小起就在充足的时间安定的空间中认真学习英语数年,到最后也只混了个英语四级的证书,天才真的就是天才。)

除翻译雨果的《悲惨世界》外,苏曼殊还首次翻译了拜伦、雪莱、歌德等人的诗,并且还用梵文翻译过印度女诗人陀露哆的《乐苑》。在年出版了我国第一本拜伦诗歌专辑《拜论诗选》,由此确立了他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首席地位”。

苏曼殊与严复、林纾并称清末民初三大翻译家。

苏曼殊到香港后,经人介绍,寄宿在香港《中国日报》馆内,结识了陈少白等人。

此时黄兴领导的起义失败,同在香港的康有为,却大肆鼓吹保皇立宪,四下募集赞助,却又私用款项,同时远在上海与苏曼殊熟识的章太炎、邹容因在《苏报》上发表文章鼓吹革命主张,被当局判以终身监禁。

目睹这一切的苏曼殊倍受打击心灰意冷,开口向陈少白借手枪,声称要只身刺杀康有为。

在陈少白竭力阻挠之下,这次刺杀行动终被取消。

其间苏父苏杰生在家乡为其选聘了妻子,并亲自到港寻找苏曼殊回乡成亲,但苏曼殊避而不见。

不久苏曼殊与陈少白因琐事不和,于是离开香港,辗转到了惠州。

某日在街头书店中偶然见到一册唐诗的选本,随手一翻,看到的是王摩诘的一首诗:

宿昔朱颜成暮齿,

须臾白发变垂髫。

一生几许伤心事,

不向空门何处销?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苏曼殊就地到惠州郊野的一所破落寺庙,决意“扫叶焚香、送我流年。”

这是苏曼殊第三次出家。

没过几天,苏曼殊又回到香港,对陈少白说:“惟地方贫瘠,所得每每不足果腹。曼殊知不可留,一日乘师他往,遂窃取已故师兄之度牒,及其师仅存之银洋二角以逃。当行至省城,乘轮船抵香港,银洋二角,仅足以充船费。”

度牒:旧时官府发给僧尼证明身份的文件,也叫“戒牒”,类似于今日的职称证书,必须出家修行满两年后才可以考取。 

小沙弥苏曼殊是没有法号的,他偷的度牒是已故师兄博经的,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在很多地方以“博经”的名号出现,曼殊是他给自己取的法号,自称曼殊和尚。

曼殊:佛教菩萨名。梵文的译音,即曼殊室利,也译作文殊师利。意译为妙德、妙吉祥等。中国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相传其显灵说法的道场在山西五台山。与普贤左右随侍释迦牟尼,司智慧。顶结五髻,手持宝剑,表示智慧锐利。塑像多骑狮子,表示智慧威猛。

法号前冠以俗姓,就成了苏曼殊,按世人的约定俗成,有点非僧非俗不伦不类的感觉,就如张菩萨王观音李汤姆般。

苏曼殊回到香港后,依旧寄宿在《中国日报》馆。

陆丹林在《记曼殊出家及欲枪击康有为事》一文中写道:

“曼殊以冯自由之介,抵港即居于此,性情孤介,足不出户,食宿之余,鲜与人语。”

“忽告陈先生,谓决意出家为僧,欲往省城受戒。陈察其素性坚僻,无可挽留,乃送数十金,以资其行。去数月,复回,则居然僧衣僧履,罩以薄棉蓝布长坎肩。询其情况,自言:出门后,茫无所知,既而囊金欲尽,相识者荐往惠州某庙落发。庙为破庙,主持其一老僧,即其师也。”

这期间苏曼殊某日遇到同乡,得知父亲苏杰生病重,很希望他能回去。

但由于苏杰生与苏曼殊的养母河合仙断绝关系,使苏曼殊对父亲十分不满,便说“我是一个穷和尚,回去干什么呢?”

不久,苏杰生去世。

苏曼殊拒绝奔丧,而是择道直奔上海。 

从此,苏曼殊便与苏家彻底断绝往来。 

这年他正好20岁,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开始披着袈裟以半僧半俗的身份行走在冷清的人世间,辗转漂泊大江南北,中国、日本自不待言,他的足迹遍布泰国、缅甸、印度、马来西亚、爪哇和越南等诸国。

柳亚子的儿子柳无忌说:如果把苏曼殊的友人一个一个排列起来,差不多就成了一幅民国以来文人名士的缩影图。

孙中山、黄兴、陈独秀、廖仲恺、何香凝、章士钊、章太炎、柳亚子、陈天华、陈其美、陈果夫、宋教仁、蒋介石、胡汉民、沈尹默、鲁迅、蔡元培、周作人、包天笑、马君武、汪精卫、刘半农、刘季平(即刘三)、于右任、叶楚伧……

这些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都曾在某个领域或数个领域各领风骚独挡一面,他们的光芒照亮了一个世纪,时至今日,依旧有人在借他们的光烛破解迷津去暗除幽,他们,都曾是苏曼殊和尚的座上宾客。

不仅如此,苏曼殊的好友名单中还有赛金花、小杨月楼、花雪南以及金凤等当时交际花、名伶和歌妓。

柳亚子曾经说曼殊本人“奢豪好客,肝胆照人”,“海内才智之士,鳞萃辐辏,人人愿从玄瑛游,自以为相见晚。”

心理学中有一个晕影定律——从他的朋友中识人。

想认识了解一个人,看看他周围结交的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也是很多人倡导的识人标准之一。

看看苏曼殊的这些朋友,谁敢说曼殊只是如烟往事中的一个过客和尚呢?

钱钟书在《围城》里借董斜川之口说:“东洋留学生捧苏曼殊,西洋留学生捧黄公度。留学生不知道苏东坡、黄山谷,目间只有这一对苏黄。”

此话道出了民国的一个文学现象:苏曼殊,与清末民初诗词大家黄遵宪并称苏黄,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最受留学生追捧的文学对象。

杭州籍作家施蛰存后来回忆说,他们年轻时非常痴迷曼殊的文字,当时的文艺青年更是视苏曼殊为偶像,曼殊的照片经常被悬挂于床头,一如现在的梁朝伟周杰伦。

鲁迅曾把这种现象称为“曼殊热。”所以现在再看到“某某热”,也就不用奇怪了,这种说法是有来历的。当然,“东京热”除外。

年,比苏曼殊大3岁的鲁迅从日本仙台医专退学后,计划创办一份文学杂志《新生》,苏曼殊就是合伙人之一,后因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未能实现。

鲁迅在给友人的信中说:“曼殊和尚的日语非常好,我以为简直像日本人一样。”

苏曼殊在日侨居数年,去始终不肯说日语,宁可不厌其烦地寻找翻译。医院,因为不想说日语。

鲁迅又说:“曼殊和尚是一个古怪的人,黄金白银,随手化尽,道是有钱去喝酒风光,没钱去庙里挂单。与其说他是虚无主义者,倒应说是颓废派。” 

在鲁迅回忆《新生》的文章中,鲜有提到苏曼殊,只有一次写道:“苏曼殊与拜仑还有缘时,也译过好几首诗歌。但译文古奥得很,也许曾经章太炎先生润色的罢,所以真像古诗,可是流传倒不广。后来收入他自印的绿面金签的《文学因缘》中,现在连这《文学因缘》也少见了。”

寥寥几笔带过,藏掉了许多不想赘言的往事。

有些人是一辈子的朋友,有些人,只能相伴着走一程。

数年后苏曼殊葬在杭州孤山,杭州的一个教师冒名鲁迅,在孤山苏曼殊墓旁题诗:

“我来君寂居,

唤醒谁氏魂?

飘萍山林迹,

待到他年随公去。”

鲁迅得知后,为此特撰文《在上海的鲁迅启事》,声明自己并非那个杭州鲁迅。

曾看到一句话:糖果类的甜食可以增加人的幸福感。

后来又看到一句话:喜欢吃甜食的人一般都命苦。

苏曼殊是个吃甜食不要命的人,曾自称“糖僧”。

吴江土产的麦芽糖饼,常人吃三四枚已经足够,曼殊能一口气吃二十枚之多。

苏曼殊最喜好的是一种外国糖果,叫西洋摩尔登糖,据说是法国大仲马小说《茶花女》中女主角喜欢吃的,苏曼殊因为爱慕茶花女,也就特别爱吃这种糖果。每次有点润笔收入,就跑去买几瓶“摩尔登”,大吃一顿。

有一次想吃“摩尔登”了,却口袋空空,一文钱也没有,竟跑去把所镶的金牙敲下来变卖换糖吃。

章太炎《曼殊遗画弁言》记载苏曼殊在日本“一日饮冰五六斤,比晚不能动,人以为死,视之犹有气,明日复饮冰如故。”

胡韫玉《曼殊文钞序》记载苏曼殊“性善啖,得钱即治食,钱尽则坚卧不起。尝以所镶金牙敲下,易糖食之,号曰糖僧”。

周南咳《绮兰精舍笔记》中写“尤好食苏州酥糖,一日尽数十包,又好食糖炒栗子。”

在日本留学时,苏曼殊有一次给柳亚子写信,落款时竟署明“写于红烧牛肉鸡片黄鱼之畔”,令收信的柳亚子捧腹大笑。 

有次孙中山得知苏曼殊生活窘迫,派廖仲恺(也有说是宋教仁)给他送去二百元银洋,曼殊欣喜若狂,立即大发请贴,请周围朋友在餐馆聚餐。孙中山和廖仲凯接到请贴后哭笑不得,后来孙中山笑着说:“这就是曼殊,走,我们去赴宴,让他高兴高兴……” 

苏曼殊在东京时,曾替费公直家写条幅,吃中饭时,他表示想吃鲍鱼,费公直便命人买一盘回来,他吃后意犹未尽,自己又跑出去买,连吃三大盘才罢休。

当夜,他腹痛不止,暴泻整晚,气息奄奄地休息了好几天。 

在苏曼殊自己的《燕子龛随笔》中,他记载自己和革命家赵声(赵伯先)的交往,每次赵声必命士兵携壶购板鸭黄酒,赵“豪于饮”,他则“雄于食”。有次赵声取笑曼殊说:“和尚馋嘴吃肉,是否有违佛戒?”曼殊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合什说:“佛说一切皆空,今罗列于前者,即他日的灰尘,又何足言怪。”

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正如陈果夫后来在回忆中所讲,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怪和尚,也是个酒肉和尚”。

某次苏曼殊去易白沙处作客,一顿饭总共吃下炒面一碗、虾脍二盘、春卷十枚,还有许多糖果。易白沙以为曼殊手头拮据,多日挨饿,才会这样狼吞虎咽,便热情邀他明天再过来做客。曼殊连连摇头说:“不行,吃多了!明日须病,后日亦病。三日后当再来打扰。”

苏曼殊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唯牛肉、牛乳劝君不宜多食。不观近日少年之人,多喜牛肉、牛乳,故其性情类牛,不可不慎也。如君谓不食肉、牛乳,则面包不肯下咽,可赴中土人所开之杂货店购顶上腐乳,红色者购十元,白色者购十元,涂面包之上,徐徐嚼之,必得佳品。”

年春,苏曼殊从爪哇返国,因身上还有好几百元,于是他将那些钱全都买了糖果带上船。在两星期航程中,他竟把所有的糖果吃完,让同船的人惊诧不已。 

苏曼殊是杭州西湖白云庵的常客。

传说住在庵里时,曼殊经常是白天睡觉,晚上短褂赤膊,脚拖木屐,孤星伴月游步苏堤、白堤,一走就是一夜,直到黎明才回到寺院里。

白云庵有月下老人祠,祠门有联曰:“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是生前注定事莫错姻缘。”

白云庵意周和尚曾记曼殊小住于此的情形:“苏曼殊真是个怪人,来去无踪,他来是突然来,去是悄然去。你们吃饭的时候,他坐下来,吃完了顾自走开。他的手头似乎常常很窘,老是向庵里借钱,把钱汇到上海一个妓院中去。过不了多天,便有人从上海带来许多外国糖果和纸烟,于是他就不想吃饭了。独个儿躲在楼上吃糖、抽烟。”

年11月,苏曼殊在杭州写给刘半农的信中说:“胸膈时时作痛……雪茄当足一月之用。”

苏曼殊去世前一两年,在东京十分落魄,有时竟会典当掉剩余的衣服,赤条条不能见客。“赀绝穷饿不得餐,则拥衾终日卧。”(柳亚子语),

苏曼殊晚年因肠胃医院,院长禁止苏曼殊吃糖炒栗子,不料他私下藏匿了三四包糖炒栗子,趁人不注意偷吃。

医院,医生仍以食糖为戒,但积习难改,据说苏曼殊死后还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不少糖果。

真可谓爱甜如命。

当时的著名连载小说名家包天笑(江苏吴县人),曾有一诗调侃苏曼殊的嗜糖顽习:

松糖桔饼又玫瑰,甜蜜香酥笑口开;

想是大师心里苦,要从苦处得甘来。

这几句调侃诗看得人心酸,只能说一句:曼殊是糖,甜到忧伤。 

对于曼殊的贪吃,陈独秀有此评说:

“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正是他的自杀*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世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在许多旧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了。”

据民国时人刘成禺的《世载堂杂忆》中载,苏父苏杰生在世时,曾很早就为苏曼殊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孩,贤淑多才,双方很般配。

苏曼殊15岁的时候,因受不了家族人的歧视,欲东渡日本求学并寻访生母,却又没有盘缠,只好每日随乳母在广州街头卖花,以此攒钱作为路费。 

有一天,苏曼殊卖花经过一户大宅,恰好有一个婢女来买花,认识苏曼殊,惊讶于他的落魄,就偷偷把曾与苏曼殊定亲的小姐叫来,询问缘故。苏曼殊用竹笠掩面而泣,说:“惨遭家变,吾已无意再谈红尘爱恋之事。”他又把自己想要东渡日本求学寻母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并劝对方再找一户好人家,不要再以他为念。

小姐听后潸然泪下,发誓说:“我一定会等你归来。”并解下随身佩戴的一块碧玉送给苏曼殊,让他找家当铺卖了,作为东渡求学寻母的盘缠。

苏曼殊遂以卖玉所得的钱前往日本。

当他从日本归来时,该女子却已患病离开人世了。闻知噩耗,苏曼殊既悲怆不已。

为了纪念这位未婚的妻子,苏曼殊计划写一部共百回的长篇小说,每回附一张插图,并已绘成了其中的30张。清末,革命*人群集上海,苏曼殊与萧纫秋共居一室,遂将此事告诉了萧纫秋,并托萧纫秋请孙中山资助印书的费用。后来,宋庆龄赠给了苏曼殊80元钱,只可惜未能将书印行出版。


  

苏曼殊临死的时候,写信给在广州的萧纫秋,信上画了一个鸡心图案,旁边有“不要鸡心式”五字。众人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萧纫秋默思良久,说:“苏和尚大概知道已不久于人世,所以嘱托我为他买一块碧玉,他要带着去见地下的未婚夫人。”

于是,萧纫秋在广州买了一块方形的碧玉,托徐季龙带到上海。

徐季龙到了上海之后,医院看望病危的苏曼殊。此时的苏曼殊已是三日不饮不食,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医院的护士凑近耳边告诉他,广州有个姓萧的朋友带了一块碧玉来。苏曼殊睁开眼睛,勉强用手接过玉,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欣然一笑而逝。

苏曼殊13岁时曾跟随父亲苏杰生在上海向西班牙人罗弼庄湘牧师学习英文。庄湘有一女儿雪鸿与苏曼殊年龄相仿,两小无猜,雪鸿曾属意曼殊,庄湘也欲以女儿许配曼殊。但这桩涉外婚姻最终不了了之。

年,苏曼殊在前往南洋的船上,巧遇准备回西班牙定居的罗弼父女。苏曼殊在给友人的信中坦露自己爱慕雪鸿的心迹:“南渡舟中遇西班牙才女罗弼氏,即赠我西诗数册。每于榔风椰雨之际,挑灯披卷,且思罗子,不能忘弭也”。

还有另一种说法:苏曼殊追求过西班牙牧师庄湘的女儿雪鸿,雪鸿典型的西班牙美女的大眼睛,,深深地吸引了曼殊那颗易于动情的心,进而情欲大张急风暴雨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庄湘向他提出“雪鸿非常爱你,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女婿”时,曼殊沉默许久后硬咽着说“佛命难违”说毕,拂袖离去。

剩下雪鸿悲坳呼喊“既然你已决定终身事佛,为何还要爱我?”

同年,苏曼殊在东京的一场小型音乐会上,认识了温柔美丽的弹筝女百助枫子。因为相似的坎坷人生经历,两人一见如故,据说,同床共枕数夜,但是一直相安无事。为此,百助枫子不无幽怨的问苏曼殊:“大师和我究竟如何?”苏曼殊说:“我怕达到沸点也。”

不久曼殊自己挥慧剑断尘缘,垂泪挥毫,写下一首诗:

鸟舍凌波肌似雪,

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

恨不相逢未剃时。

苏曼殊没有系统地读过中国古典书籍,20岁到上海后,才在陈独秀、章士钊的引导下读了一些古人的诗集。

这首诗的前三句分别用梵典、前人笔记和《红楼梦》中绛珠还泪的故事,后句则是直接点化唐人张籍的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百助枫子看到这首诗后,很快便在黯然伤感中离开了东京。

后来苏曼殊将他记录与百助枫子恋情的10首诗歌总题为《本事诗》。整组诗里面只出现了两个人物,一个是僧人,另一个是会弹云筝的歌伎。其中有两首广为流传:

碧玉莫愁身世贱,

同乡仙子独销魂。

袈裟点点疑樱瓣,

半是脂痕半泪痕。

 

春雨楼头尺八箫,

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

踏过樱花第几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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