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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一田奔跑的水滴组诗 [复制链接]

1#

彭一田(~),当代诗人,少年始习诗。

本文已授权

奔跑的水滴(组诗)

☉海

江河一路奔逃

终于来到大海里。

原地踏步的水因惊恐

找不到北,水与水在相互抵消中

变咸涩。水不会死

水是不死的,人性深渊里的

辽阔孤独,覆盖暗黑而邪魅的岛屿。

你曾将一条河流扛起

倾泻而下,南流江的翅膀

与天空隔着玻璃,寂寞而安然。

弯月悬挂在大风中

从一叶草尖到滚滚浪涛

同属一滴垂落之水,骨头独立。

青苔老去,为风所伤的水

从地下跳到风口上

在黑暗中疾驰的波涛

慈悲成大海。一个无路可逃的女人

将自己裹进粽子

寄往海水深处,迴漩里

长起礁石,观音在悲悯说谎者。

在海上飞眼里,海水清澈、浅蓝

和透明,头颅的闪电滴水穿石

飞鸟深陷在他光影中。

人们顺水而下,比照自然

一株树苗长在岩缝中

以呼吸为风,潮水和阳光交替冲刷

抒情是一种本能

春色目眩。

江河昼夜往下流

将自己置身于狂欢节

大海白发鹤颜不停地返回

滋养落日。隔江而居的泅渡者

又见到崭新的白云

独木成林的榕树,收纳空中

落下的雨,大海都在同一滴水里

最后的陆地生下我。

一团血肉在移动中

将自己焚烧干净,鱼群游过

也不发出声响。白茅海的下午茶

再一次由橘红转成淡绿

柔软的草木之心

杀不死一滴水。在伤口上抹泪

和在伤口上撒盐

效果是一样的,大海上

全是异乡人。

有人说,把海水写在脸上

就能挺起胸到处走动

从时光孤岛上,醒不过来的白日梦

发现失踪的都在大海上。

荒芜而互否的海

静默而悲悯,历万劫而不褪

畅游并不能穷尽大海。

☉冰

河山从此处融合

静止的洪水顾盼自雄

由高空中洗去时间,去除波涛

减成冰,高耸的峰峦

辽阔成前额。

大漠孤水直,冰川向月明

水滴睡成冰河世纪

等待沧海解构的荒原

向天空露出犬牙,过火的流星

是时间之囚徒。

一滴水是一支队伍

在大海的遗址上列队

从时间的前头,指向化石纪元

那些褶皱曾是海浪的笑

超出季候之分界。

地下水与地上的草木

江河中的浪花,互换身形

除了空中落下的雨

水是曲折的,你在地下独自吟唱

不随浪花而行。

云中的水滴顺风而下

有人竹篮打水,冰乡的梦幻

把水抻直了,分崩离析的是江河

你依靠美丽活下去

地下水不长牙。

人们起居在叶片上

每日追赶秋风的电梯

大海的方向悬挂于时间败枝上

自由是一种虚拟

水为什么要伸出獠牙?

妹妹也是一颗牙

居住在没有下水道的城市里

被砍斫的火焰堆放屋内

内心是熟透的柿子

蒹葭去留,早已置之度外。

每条江河有自己的源头

许多地方,又长起了一茬草木

神秘而辽远的地下水

洗净色彩,散向天边的道路

不是牙齿的倒影。

譬如岛屿不会削骨还父

割肉还母,它一生都与海水厮混

离开海的山丘,都不叫岛屿

失却高原的冰川

并不是皓齿。

岛屿不是大海的比附

有的血肉因减法屹立在海洋上

水披上铠甲

便超越了时间之维

海水也不长牙。

大海不是时间的囚徒

冰川也不是。

☉江河

波浪在梦想外自渡

一团水散成花朵

从记忆断层渗出的血

恰如奔跑的凤凰花将水纹点燃

映照顽石。掌心若干条命理

有的在伤口上激动

有的在悟禅,还有的以退却

面向春风。江河失忆已久

水滴则隐而不言,夏汛的喧哗里

龙舟竞速,江心击鼓抛粽子

以雄黄酒与龙王照面。

乡村属于神灵,城市是人类工场

高高的楼群盛不下炊烟

故土已没有了神庙

他不提前死去。水是独立的

比河流走得更远,但不丢失彼此

退却之水或行或卧

载动命里的柔软和幽暗

清冽与甘甜无法择出。

血液昼夜兼程,因记忆而有重量

旧祖屋黑锈的挂锁

有被撬痕迹,天上没有鸟飞过

不是瞬间落地的水滴

不发出声响。水是会逃的

在发际的流域里,世事形同冰火

像被啃咬过的苹果

凹陷较深的地段,是浪的弧度

不战而溃。这是最好的年代

浪花在裙褶上跳跃

失忆者或可比鱼更健忘

一滴水应无名,是酒曲将水滴

变得柔软了。从前的江水

视死如归,如今堤岸上风雷滚滚

高蹈的风已破,光鲜的人

也破了,雪花敷在世间的创口上

冬天离真相更遥远。

月亮回到了天上,结冰的河里

水深静流,水色有共时性

它的温情令世界惊悚

但风雪具有历时性,河面上的

游人被融化在了激情中。

黄昏的天边跑着马拉的婚车

星星未剃度,背过身去写下诗行

半个出家者的水滴

不属于幸存者,也不必然去往大海。

☉潮

经过若干次蜕皮

言辞在涌动中

变咸。我出生在咸涩之地

流淌数个朝代,扫地僧奔忙的下午

赌徒和荷官双雄并峙

比盐更浓,血也是咸涩的

而水并无沧桑容颜。

水滴生疏而客气

浪潮却有鹰一样的神态

同一片浪花里,“一堆堆人头

走向远方,我在他们中间缩小。”

你的身影是收拢的翅膀

在春汛的黄昏流淌

没有人看到我。

浪潮覆盖天际

我要一个篝火的夜晚

3岁女儿,上幼儿园之前的模样

静泊的水滴上照见欢颜

一滴咸水经由云朵变成淡水

润泽地下的根须。

咸海在日光浴

一滴沦落在大潮中的水

将温热的血液慢熬

大海已被不停地加入了淡水

海水为什么依然苦涩

咸海无法扬帆,海风该如何变淡

日月在心潮间起落。

她也在大海里

某日随浪花一闪,之后就再没见过

以水当酒,把自己喝成怒潮

或瀑布,岁月若菩提

树树繁花开,潮水有时扑面而来

更多时候独自在地下辟谷

水是异乡血脉。

纸张如瀑,干涸的潮水起舞

水花飞溅的女巫光彩逼人

从浪花底下托起宫殿

“在儿童的游戏里,我将从死者中

升起来”,满天星辰染就橙色

浪潮折叠了人间史

那一夜,我咽下了大海。

住在过期的房子里

间或开窗晾下风

海潮咸涩,水在故乡流亡

房产有期限,说谎者正在退却

空中庭院被阳光鞭打

世界已由盐收藏

请让我,失去浪潮的联系。

注:引号里的文字系曼德尔施塔姆诗句。

☉雨

小狗将前爪伸出

击打门,它暧昧而挑衅的笑

撩拨灯影。万物隐进雨幕

一滴挂在玻璃上的水默不作声

米沃什在枕边。夜深时

雨声像一支大部队

密不透风的脚步把卧房惊醒。

过了老半天,脚步声渐远

地面有过一两声蛙鸣

不久,又有一大队人马疾行而过

闭环之夜散碎敲打着洋铁皮。

天亮后发现窗上的水滴

无比透明,布罗茨基是耳光

厚重的天空落到脸上。

台风来临,滔天大浪打向礁石

岛屿把大海钉在深渊里

著名是一种耻。长翅膀的雨

顶着姓名从萧萧落木中

寻找骑手,雨水逃离

去生成大海,岁月未曾饶恕过谁。

落地的雨都叫水

更多雨,却埋到了地下

地下水是种子。

雨后青山,鸟在空濛里飞过

落到地上的水莲花朵朵

他学会了放过自己。雨斜落下来

平等地洒向万物

溪涧中的节律,快于盐

慢于风,小于一。雨汇成河

于苍茫中一泻千里

地下水携带岁月站成峡谷。

雨又来了,风在大地上寻找灵童

水收起了自己

它是雨和自己的收殓师。

布谷叫唤,故乡浸润在闪电中

秧苗挺身迎接黎明

阳台上的蓝雪花,在细雨中摇曳

阵风作为雨花的乐手

从飞燕栖息处划上休止符。

☉漂泊

雪在北方落下

布罗茨基的威尼斯

沃尔科特的大海,因洗净爱恨

从未虚饰自己的出身

但曾借用水的名字

被借代的红树林披戴潮汐。

红树成林的地方

大海并不退却,落叶飘在水中

随遇而安,红树随海潮成林

树叶为什么只落到脚下

水滴背负着地球

昼夜飘移。

在废弃的港口看海榄

风与盐牵手站在齐胸的浪里

无人打扰,栖息于树冠上的鹭鸟

像穿白色衣饰的京族女子

北仑河,或金滩

椰汁的微笑。

水滴是昂扬的

旧县彭氏村,初恋和乡愁

都在崖山之后:一子战死在海上

一子隐居于山地,辽阔的渴望

回到树根,夏天的海风

可以爱上任何人。

对于鱼,或者水本身而言

从无漂泊之说,鱼亦无须知道自己

生活在水里,你若想了解水

什么样,得跳出水之外

夏天的女子撩开雾

每一天是新生。

红树是迁徙的

海浪的情人是流亡的介质

胎生树,独自飘洋过海

在岸和海之间的浪花里扎下根

我发现红树的前生

不是化石。

木麻黄挤在远处

亲家你要恢复我的线路

等他们交来电费,我就接上

谎言像岁月在绽放

火把的上空,血一样枯萎

锁骨下凋零的花瓣仍沾有露水。

水滴是潮汐的挚友

沉默地吞下每一次愤怒

在盐与沙中,海浪升起火焰

沿着梦的边缘,像玫瑰一样奔跑

海水如云朵

带走招潮蟹的梦想。

椰树站在暸望台上

俯看来路,它们汹涌的命运

与红树的漂泊殊途同归

生命是一种仪式,对大海的拥抱

是遇水而兴的缘由

盐由心分泌。

一滴水是清澈的

一江水则可能是浑浊的

那借风吹哨的地方

太阳已把房顶烤得锃亮

这个秋天的落叶也是旧的

半个出家人,怀揣水滴如如不动。

☉湖

这是大地的眼窝。

一滴水的成长,也许最先

从蚕食邻近的另一滴水开始。

数队云朵向西缓行

生命的怒火在风雨里投胎

人间相遇的血水之缘

父亲做你的踏脚石。

星辰从梦境的缝隙里漏出

我记起马齿苋上的露珠

无比透亮,孩子长大就离开了父母

我在深深的湖泊里

品尝幸福之寂静。

父亲也是拙笨的求活者

我记事起,也有很多年不敢

当父亲的面喊“爸爸”

他是社会嘴里的阶级敌人

笨蛋、背时鬼,我羞于和他站在一块。

其实我与父亲相依为命

多年以后,终于写下关于父亲的诗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长大成人

少年习诗的身世

已将我变成一滴地下水。

水滴扩成湖泊

骨肉情感盘活三餐

辛苦的孩子,害怕旧时代降临

而试图回避亲情的联系。

天生是骨肉,此时是汗水

在硕大的湖泊中

如何物我两忘?我与大海为伍

怀有慈悲与怜悯之心

在深不见底的水里

无为而不争。经书说父女缘

有报恩、报怨,和讨债、还债诸种

我带你来这个世上

应以不求回报为本分

水自我净化。水把水洗干净

我要把自己洗干净

在人间,命运的眼窝聚成湖泊

这深不见底的父女缘分。

☉飞瀑

淌过溪涧,或隐于云端

处于天地之间的水

由泉水、消融的冰水,以及雨水

而成涓涓细流,经滔滔江河

融入苍茫的大海。

水为溪涧

为江河,为池潭、为湖海

经沙土则渗流,碰岩石则溅花

遇高山,绕道而行

遭断崖则下跃为瀑布

动静以气韵相连。

曲折而漫长的江河

总有一段是激情,从高处跌下

或者飞下,抑或说落下

总之是飘下来

瀑布是直立的河流

从天边起跳。

天空是蓝的,有时呈白色

红霞是后头的事情,那位钢琴师

被人称为医生,象浪花一样

不断在离开的途中返回

或者,以返回的姿势一再离开

他拥有和寡之美。

春季的末月,一列绿皮火车

在黑夜中疾行,抢补停滞的时间

要赶在晨曦之前跨进门槛

实现接驳:水冲下溪涧

或隐于变白的云端

在眼眸之海中。

我临水而居,附近有条小溪

尚未被污染的水

缠绵在两岸树荫间

水草静泊长苔的卵石周遭

枯枝悄然顺水流而去

时或野鸭起落,树的倒影不弥散。

一滴水冲破云朵

云朵则裹住了落日

诗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喧嚣

松散,隐逸和若有若无

断续感显著,每行字都在深渊里

警惕可能的流畅,与光滑。

为什么人类喝地下泉水

却认为理所当然,喝动物的

乳汁,并不觉得羞耻

那一阵,我站在一条瀑布下面

发现青草是瞬间变黄的

写作,即直立。

有人聆听自己心跳

写下卦象,以巫术备忘一一

一个人满头扛着汗水走过

看了他,我如何去写脚手架上的人*

每一位写诗的巴列霍

都离不开飞瀑的寂寞和孤独。

以汉语写诗如何克服自己

此问题先于生活

先于瀑布。

注:*这两行是对巴列霍诗句的改写

☉洪水

水应当是无名的

加上姓名就是害了病症

众生的悲欢并不相通

洪水概莫例外。水为什么发怒

将一条河流挑高成彩虹

我从大海遗址处走上山岗

超越化石年代,记下了因果。

洪水洗刷过的山梁

不长草木,年前被挖光的山头

改变了水流的模样与方向

溪水黄浊且慌乱,夺路而逃的老家

将自己落到了虚处。

瞬间的迁徙、不及防的洪荒

连接又抹去有限的记忆

山河回不到原初。我用余下的部分

拉着你的手走街过巷

欲望的广场将自己错位

一滴水得意忘形,朝落日的方向

私奔。大海的赞美者是少女

锁骨上的酒窝,从未认识涛声的人

在你怀里听同样的心跳

返老还童的习诗者

被月光挽留。洪水滔天的季节

一些水怡然自得,另一些水

在跳空的路上,不指望

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岸礁在窥探

自己的命运:洪水生成瀑布

岛屿是业已石化的水

犹如高耸的灯塔。爱恨全丢掉

美的阶梯在分娩新陆地

我不是岛屿,众多前朝粉末

已在天黑时分散尽。我吞下了洪水

但不穷尽世界,洪水还要来袭

我会再一次忘掉你。

湖底的城堡是最完好的

水深火热的寂寞将米饭煮熟

人们已不能忍受

太多的真相。水从天上来

那些被洗涤过的,都将回到地下

又经由云朵回到天上

被喝下去的,都会归还于你。

我不在地上也不在水中

云朵泊因在内心,而获得了具足

流水加上姓就是病症

一种病正在为另一种病治疗。

半碗青菜汤,一碟炒花生

蠕动的肠胃依从天命

倾听大自然静水流深的脚步声。

☉雪花

这年头的雪不该是白的

水过滤阳光

雪花将大地掩饰

你不该靠近任何过于美好的事物

那些流淌在凝固中掩藏

人们依样铸剑

大地被雪花覆盖,又被长夏纠缠

譬如回到五月,阴气出

邪毒或可有,带香囊的仪式上

将粽子抛向江河

墟市上,无数人来往

五月多娇,人间有郁蒸之苦

少数人辟谷,传说艾叶

温经散寒理气血,我不喝雄黄酒

历经预演的爻辞说

雪是错位之雨

纯净悄悄落到了另一边

洁癖不食人间烟火

雪花原本超性别,她的神态是

先天姿式,透明的错位从空中开始

高处落下的是尘埃

将天下写得疏朗孤寂

大都与时俱废,比如八大山人

写作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雪

错位中成道的肉身

坐于雪花深处

天空不会留下痕迹

乌鸦佇足在积雪的枯树枝上

雪花是信使,静卧低处

越过囚禁的岁月

却不提前散去

落日抢走雪地的光芒

草木与石头掩藏在脚底下

河流中央,兄弟姐妹们仍在呐喊

浪涛是呼吸的言辞

而雪花是灵*的创造者

此时我在大海上

回溯源头,雪花覆盖了堤岸

从人群中伸出的手臂

将千帆过尽,天堂的颜色

仍然温馨而清静

☉风

驿马村,顺着三角梅方向

从半岛腹地通向外沙,老街那边

年的海关站在倒影里

大海系在左手上

满街都是镍币的响动

他却看见月亮

风生水

北仑河口,或井仔村

从零公里处开始,走到落日尽头

西南大道在海天中

亲密无间,被风吹空的海水

要飞翔,有位本家叔叔名叫镰刀

送我父亲丙夜出县域

水生风

时值季候拐弯处,阴阳相争

雄黄酒驱赶瘟疫毒虫

清冽的水滴,养育庄稼也养育草木

寄生虫也在其列

性器挂上照壁,水生的风

更适宜无用的事物

风是水的信使

一个灵气散发的女子

迎面走来,肌肤白晢而滑润

天然体香盖过落日之光

驿站在浪潮上,重现岁月的味道

风在浪流中起舞

水生风,我手腕上没有带表

无法让风落地

风泛舟其上,泊在海中央

寄生蟹、海带、紫菜、鲍鱼、牡蛎

虾和海参,海马、鲨鱼,鲸鱼

马哈鱼,马鲛鱼,带鱼

它们与风隔一重水:海面上风大

而海里水急,鱼虾尽相逐

海水熟视无睹

母亲也是一阵风

生我后划下凄美的弧度

逃命去了,在朝西南的老房子里

岁月是一根绳,秋天的火焰

将它烧短了很多

锦江源有朝露之轻韵

空白对话里,风动我未动

彼时,我已成冰

小寒这一天骑上蓝鸟

去西北,从一滴水里找回的自己

以半个烧饼当正餐,吃完后

发现当天是自己身份证上的生日

掌心里有一滴水在跳跃

诉说我的前生

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地下或空中,水的另一种形式

藏器于身,却不待时而动

不指望被岁月掳走的

今夜偿还于我,生水的风透亮

谁都无法把它洗脏

谁也不能将身体内的水泼掉

☉水滴

一滴硕大的水

把自己洗净,回到单纯

在原初状态中独步。

睡梦中的水滴

看见有人从下午的浪花上

身披尘埃

奔赴命运的旅途中

经沉淀与过滤

临近源头。

分类为水的那夜

树叶凋落,天空无垠

一滴水破土的激越,飞溅起流光

熟透的柿子凸显在高枝上

羞于和异性说话。

那些飞蛾扑火和火中取粟的水

构成江河波澜

显现水的峰巅与低谷

悬河之上是云朵

她们的腰肢和乳峰

都是水做的。

水滴是走失的儿童

和落叶一起,回到大地

喝西北风的路上

夜色如潮

倾泻而下。

这是混沌所生的

雨在云里面,你在地下面

现在,它把自己打散

在白云之间,将往事作为未来

灵*的辞语住在水滴里。

一滴水,首先是幸存者

冻成冰凌,悬在屋檐下或枝梢上

它的前生也是幸存者

在现世的激流里

裹入风中。

水有无数细节

这是从因到果的过程

此岸到彼岸的过程

水是母亲,分娩凝固的铁

赶走挡路的兽

石头里的火,態熊燃烧。

水隐在万物中

披挂无用的衣饰

低处起舞,纯净的身体闪亮

照见更低处

你应当什么都不是。

一场大雨过后

无数条溪流另岀一彪

冲向平坝、原野,和峡谷

缓慢的春天

推开山洪的门窗

那一天,因悲悯而透亮。

我所见识的波涛有限

大海也只是盛下了部分江河

那些自东北,流向西南

或自西北,流向东南的水

不一定是倒淌河。

由水滴折叠的时空

从天际逐级打开

在曲折岁月中养育浩然之气

一滴水,是一条江河

奔腾在天地间

一个人也许就是整个大海。

年初稿,年7月完稿,于岭南双阳台

送信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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